高解春：上海人的适意

看了“上海发布”上胡歌的一个城市广告视频《上海，老适宜额》，很赞成那一段旁白:“有人说上海洋气，有人说上海繁华，还有人说上海有腔调，但我觉得，适宜，才是上海最适宜的标签”。但我感觉，这里的“适宜”，或许用“适意”更为合适。从视频内容上看，无论是一杯拉花的咖啡，还是疲惫时一盆可口的杨梅，还是解说中的那种自在感、小时光、松弛感和人情味，都是适意的意境。

关于上海人的适宜还是适意，看来争议由来已久。有一次上海文化界活动时，主持人请作家卫卫讲讲上海女人，旁边正好坐着著名配音演员曹雷，卫卫讲:曹雷老师是上海人，大家闺秀、艺术家，但赞美她用“美丽”“漂亮”显得太肤浅，用“嗲”又形容失当，不如讲“曹雷老师看上去老适宜的”，话音未落，掌声一片。曹雷很认同这种评价，但认为“适意”比“适宜”更加恰当。

适宜，只表达相宜和恰当。适意，指符合自己的心意，使人感到满意和舒适的感觉。无论是古诗中“眄睐以适意，引领遥相睎”还是陆游的“人生适意即为之，醉死愁生君自择”，强调的都是人们对环境、事物或他人的要求和期望得到满足时的感受。杨震在《后汉书》中所说的“适意者，乐意之谓也”也可以看作是上海城市的意境。

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，人们趋向追求生活上的适意。喝下午茶，就是上海适意的一个标志。上海人的下午茶，不单纯指的是喝茶时间和过程的快慢，更是要体现做事的一种细腻，是花在其中的功夫。上海人下午茶也喝咖啡，一定要咖啡豆现磨，用蒸汽咖啡机，倒入精美的咖啡杯中，打奶泡或拉花，把方糖和小茶匙搁在咖啡盘上，让客人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。上海人的下午茶一定要有点心，放在漂亮的双层摆盘中，西式的像红宝石的奶油小方蛋糕和国际饭店的蝴蝶酥、杏仁小饼干，中式的有春卷、小笼包。上海人冬天家里会炖些赤豆羹、白木耳羹，我记忆中最难忘的下午茶是在启蒙老师家读书时，小炳姆妈夏天炖的绿豆汤，放上半块简装小冰砖，用汤匙连冰砖带绿豆汤放入口中，轻叹一声:“适意啊！”

上海的春夏秋冬，四季分明而又变得很快。春秋天常常感觉是一闪而过。每年有那么几天湿答答的黄梅天，虽然有点“作”，十几天也就过去了。所以上海人的穿着，从羽绒衫、春秋装到T恤，反复翻穿，常常满街“乱穿衣”。上海人的衣着总体很时尚，也很注重自己的穿衣风格，不喜欢和别人撞衫。现代上海女性很少穿旗袍了，但旗袍的那种美感仍是她们印在脑海中的经典。上海的男人，受上海文化的影响，重文轻商，不喜欢暴发户般的张扬，以精致西装和商务休闲为时尚。上海人在意穿着，缘于上海这个城市的历史和文化，更是为了使自己觉得和别人看着都适意。

上海人的适意，不仅仅满足自己的合意，更在乎别人的感觉。为了让别人适意，上海人有一个做人原则叫“有分寸”。上海人待人接物上注重细节，懂得在社交场合中尊重他人，注意礼节规范。他们懂得用最恰当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，注意言行举止得体，绝对不会粗鲁地冒犯他人。他们善于倾听和理解别人的需求，能够以礼待人从而达到增进人际关系的效果。上海人的分寸意识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，也不会一朝一夕改变，这种分寸拿捏是上海人让人适意的本事，也是这个城市海纳百川、生生不息的要诀。